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索加王后出灵这一日,北冕城天气出奇的晴朗,连老天爷也想让这位王后走得壮美和体面。棺木被七十二人抬出北落狮门,走在最前面的是六十四位引幡人,高举万民旗伞,接着是禁卫军的仪仗队,有一千八百人之多,之后是文武百官,皇亲国戚和宗室,车轿连绵不断。军民摘冠缨,命妇去装饰,服缟素。浩浩荡荡,十分威风。抬棺木的扛夫,也都身穿缟素,分三班轮流抬送。在送葬行列中,还有奉国寺的和尚,天宿厅的巫师,他们都身着法衣,手执法器,不断地吹奏、诵经,将索加王后孤独又短暂的一生用丧乐吹得荡气回肠。
辛彦之晃了晃脑袋,上等的金丝楠木棺木纹丝不动,他已经有些龇牙咧嘴了,金丝楠木制成的棺木把他的肩膀都压麻了,血流不畅的感觉在困扰着他右边半个身子,长这么大他都没有干过这般重活,他吃力地往前挪着步子,体力和精力都没有给他留出闲暇的思考空间来思考昨晚发生的事,好像杀人了,杀了多少不清楚。他依稀还记得他看到的周遭环境:橘黄的月亮就在他们的头顶高悬着,一眼望过去,远处是崇山峻岭的陡峰,延伸下去,连到了天边,远处的山连成了一条曲线,有雨雾在上空盘旋。
“啊!”宁静的夜空被一声惊恐的尖叫划破了。此起彼伏的喊声在夜空上方一浪高过一浪地传开,打破了山里的宁静,有火把亮起,辛彦之也不知道他们在哪里,他拉着怀柔,将身子尽力压低,弓成了月牙形状,头也不敢抬,沿着墙角向前方慢慢挪去,他看到了一扇门,有人走出去了,是一个黑衣人,他手里拿着刀。辛彦之慌了神,他用指甲掐着自己的手心,掌心在痛,疼痛让他保持头脑清醒,他在心底告诉自己,离开这里。就在他拉着怀柔转身时,另一个男子走出来,瞬间,黑衣人倒在他的脚下,那把血淋淋的刀在黑夜里闪着冷光。
“啊!”怀柔的这一声尖叫,本应是格外犀利而引人注目,却被一辛彦之的手捂住了,她发不出声。紧接着,她的眼睛被一只手盖住了。
“别看,慢慢转身往回走。”
背后传来门被砸开的咣当声,后面的事情他便不记得了。辛彦之摇晃了两下脑袋,顿觉肩膀上的棺木有千斤重。粗布棉麻制成的白色丧服套在他的身上,代替了那一身被雨水烧透的锦衣,让他觉得身子终于暖了一点儿,此刻,他已经汗流颊背,汗水沿着他的额头爬得脸颊到处都是,不小心滚落到眼睛里,眼睛都睁不开,辛彦之赶紧抬起左手去擦,引来身旁中年男子斥责的眼神。他管不了这么多,再说了,他是被他劫持到这里来做苦力的,这种斥责对他来说一点儿威力都没有,他不服气地咳了一声,重新将气力运送到右边肩膀,他的下巴立刻挂上一颗颗豆粒大的汗珠。辛彦之再一次在心底暗骂道:该死,怎么会遇上这些人?
京城的百姓都被这丧乐把情绪调动起来,五年前的西夷之战,她为百姓发粮救济;三年前的旱灾,又是这位王后娘娘救济了贫苦的百姓。她是一位和蔼的人,而且对百姓不会有门第的成见,哪怕是一个奴隶在她面前都会被尊重对待。索加王后身为一国之母的音容笑貌在百姓之中变得高大、立体,人群中有部分人在感泣,情绪一下子传染开来,变成了番哭声。全京城的人都在伸长脖子等缘遥王子,作为索加王后的亲儿子,北冕国的嫡长子,缘遥到索加王后出灵这一日,不仅连人影都没见到,就连一点儿消息也没有。
西南狮岗城世子炽烨也身着缟素,夹杂在百姓之中,他在四处张望,企图在长长的送葬队伍中找出他这位皇兄缘遥的身影,已经四年未见,要在熙熙攘攘的人送葬队伍中一眼找出来,着实要花一番力气。北冕城中流传着缘遥王子是一恣貌甚伟的少年,相貌极像索加王后,是世间少有的“眉目如画”的男子。身高六尺,不仅剑术很好,书也读得好,像他的祖父成王,常常手不释卷。也是难得的大将之才,为诸国仪表。
看着经过他眼前的出灵队伍,炽烨稍稍低下头,都是熟悉的身影,有二王子永安君缘礼,四王子成安君缘瑞,五王子缘熠,六王子缘稹,七王子缘炜,八王子缘弘,炽烨猛地一抬头,除了没有嫡王子缘遥,还少了一个人,三王子,武安君缘祁。堂堂骁骑军将军,此刻竟然不在出灵的队伍中,炽烨皱了一下眉头,一股不祥的预感笼罩着他,低头再看四周,身边都是抽抽答答的哭泣声,混在京城的百姓之中,这些感情寡淡的弄权之人尤其显眼。炽烨立刻意识到周围环境的变化,他即刻命令手下。
“一起哭。”
手下接到命令后,立刻跟着百姓涌出悲伤的眼泪。此时,那些抬着头,四处探询的脑袋已经一目了然,再次抬头时,炽烨看到这些起伏的脑袋不是在人群中莫名的倒下了,就是消失了。炽烨穿在缟素下的夹衣被汗水湿了,他即刻决定回西南狮岗城。
禁卫军和骁骑军争先恐后地挤进中城大街,脸上都有着相同的不甘落后的表情,巡逻的脚步声踏破了北冕城的宁静。
炽烨一行五人来到忠正门时,远远便看到骁骑军将军缘祁一身缟素骑在马上。
“世子,是骁骑军。”侍童培星忍不住叫出声来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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